[源鎮]跟屁蟲(06)END
第六章
故事的發展好比瀑布衝擊般磅礡湧出。
伶俐尖牙的年邁女人正對著下屬的老皺臉孔指桑罵槐，愧疚的殷志源站在一旁看著老邁的司機被人訓話。
殷夫人把當時殷志源藉由尿急跑去貴賓室廁所的方便，順而逃離高志溶結婚會場的過錯，全都怪在那位理當接送少爺返家的老司機頭上。
從頭到尾所有的犯罪過程也還不到一個禮拜
殷志源好不容易達成的計畫，就這麼平白付之流水。
年少為了李宰鎮的求學自由，殷志源用自己的未來做為抵押，認命成為母親大人手中的魁儡，後來不論是多麼不合理的規定，殷志源都拼命咬牙的忍了下來。
但是只有一項。
『結婚』，殷志源可是不會認可這個無理要求。
除此之外，殷志源的個人表現簡直是商業界的表彰。
但為了不想結婚而弄臭自己業界的評價，這也是母親大人他不能夠認同的地方。
畢竟有權有勢的『殷家』，哪能容許殷志源的無妄囂張。
為了這個『傳宗接代』的問題，母子紛紛擾擾吵了好多年，導致『殷家』到現在還是連個媳婦的影子都沒有看到，感情平淡如雲的殷志源，原本就以為自己會孤獨終身一輩子，誰知上個月天上突然掉了一封紅帖，身為學生時期競爭對手的喜訊，把失去希望的殷志源給強迫喚醒，不讓失志的男人繼續去浪費沒有目標的人生。
然而殷志源可以獨身從國外回來的關鍵，並不是因為要去慶祝高志溶的結婚典禮，這個荒唐理由只是個讓他脫身的藉口，他為了要挽回嚴厲的母親對他的信任感，殷志源親口同意了母親這些年來，對他結婚嚮往的要求，進而答應了接下來的日子裡，他會遵守母親祕書的安排，回來韓國後，就會跟韓國有名的千金小姐們進行相親。
想要殷志源趕緊結婚生子的母親大人當然是歡心的一口說好。
沒有懷疑的給了殷志源可以光明正大回到韓國喘息的中繼站。
揮別了幾年酷熱的夏威夷，奔騰不到24小時地迅速回國，沒想到回到韓國才一天的時間，就幸運地從高志溶的口中聽到了李宰鎮的行蹤，或許這是老天爺的安排吧，殷志源就藉此順從著自己內心的慾望，想要親自找尋李宰鎮目前的生活下落。
隔天，男人聰明地從高志溶結婚會場的高級飯店脫逃，自己跑到不見蹤影不說，配套完整的男人還使用在機場買到的新手機，撥打方才與高志溶連絡過的那通電話給張水院，打算從最簡單的人事物著手。
可惜那些天以來撥了好幾通無聲電話，都是顯示未接來電，腦袋精明的殷志源想也知道張水院正在迴避他，尤其是殷志源的臭名遠播的關係，大概一時間對張水院也解釋不清楚。
當下嚴峻時刻，男人並不能使用公司的錢財運用，怕會被銀行有心人士知道自己行蹤，想當初，殷志源藉由地下二手買賣，換了一套簡易的黑西裝來躲避母親大人的追蹤查緝。
沒有預算而擅自回到韓國的殷志源，根本是兩手空空游回孤島的流浪漢，身無分文的他，只剩下之前去高志溶婚宴穿的那件條紋西裝，添做當舖基金虛賣的幾分小錢，加上這些天繳交現金款的旅館費用，口袋早已了了無幾，他還要撐個多少天度日，也是個不解之謎。
沒有後路可尋的殷志源，或許是自己太心急了，才幾天的時間就跑到張水院的公司直接找人，只是為了要得到李宰鎮的半點蹤跡，他後來連自尊心都可以不要的雙膝下跪求人。
跟蹤的尾聲，他輕易得到了李宰鎮住家的地址。
但是故事的結果，卻是後來張水院回到公司後打的當日行程報告，不知情地稟報殷志源蹤跡給自家公司的老闆，剛好讓殷夫人的人馬給抓個正著，當日張水院老闆知曉殷志源行蹤後，馬上通報他現在的位置在哪，殷志源見到李宰鎮還不到一天半的時間，就被保鑣抓回來自家飯店興師問罪。
男人看著無辜受罪的老司機，此刻，殷志源的心情當然也是不好受，個人的罪過就該讓他自己承擔。他擋在母親的面前替可憐的僕人說話，畢竟所有的錯誤都是因他而起，不能怪罪於別人才是。
「母親大人，這整件事情都是我的錯，車大叔並沒有失職，當天，是我自己途中離開那個結婚會場的。」
「是嗎？你終於承認你自己犯錯了嗎？這些年以來，我幫你物色了多少千金小姐來當我們『殷家』的媳婦，結果呢？你每一次都是無端地拒絕人家，還故意把姑娘們給嚇跑你才高興，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行為評價很差，是不是要母親我不能在商業圈抬頭，你才高興！！」
「不！母親大人，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殷夫人撇手，拒絕任何語言。「志源，你聽好了，你從今天開始別想給我離開房間半步。連同手機，電腦，通訊設備一概都不准使用！直到你乖乖的給我出去相親為止！聽清楚了沒有！！」
說完，婦人氣呼呼的轉身就走，完全不給殷志源任何解釋的機會，如同當年他離開韓國的時候，連一句朋友的餞別都得不到。
心灰意冷的殷志源又再度回到囚鳥般的日子，日出又日落。
直到他能走出那個孤寂空間的時候，又過了大概半個月左右。
夜間，老管家拿了個信封呈上，後面的女僕開始拿出合身的黑色西裝給他穿。
如今，殷志源早已經沒有可以拒絕的理由，看著門口那位打扮利落的母親大人，張口就是對他無情下令。
「志源，時間可是不會等你的，換好衣服就趕緊上頂樓吧。金小姐可是在等著你呢。」
X X
古典的鋼琴聲，優雅地在氛圍很好的復古大廳內徊盪，古老的牆磚搭配豪華的吊燈，彷彿讓人回歸到中古世紀的時代，每個人都是輕聲細語的談話，與外面繁雜喧嘩的都市截然不同。
挺直腰身的男孩捧著鐵盤正在幫客人們送酒，冰塊玻璃輕敲的聲音十分悅耳，擺出專業身段工作的男人，今日也難得放下擾人的心房，認真地服務每一位在座的客人。
笑容滿面的李宰鎮正在『殷家』附屬的大飯店裡，當特級頂樓酒吧服務生，聽人家說，最危險的場所或許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殷志源可能也沒想過其實自己離李宰鎮很近，才僅僅幾個樓層的距離而已。
話說單純的李宰鎮白天在超商工作，夜晚偶爾會來酒吧當服務生賺小費，忙碌的單身日子過的還算愜意，平平淡淡的都市生活，也沒什麼特別的消遣，當然，最近金在德對他的生活太過干涉，為了讓自己能多出門喘口氣，李宰鎮今天還自願來幫忙休假人員代班。
或許是今天來了很多貴賓吧，收穫比之前多的李宰鎮，才剛拿到小費回到吧檯休息時，就被櫃檯熟識的調酒師給調戲一番。
「呦，宰鎮，今天收穫不少麻，是不是該請客一下阿。來杯百年的紅酒如何啊。」
「哈哈，饒了我吧，我這個月房租可還沒繳呢。」此刻，李宰鎮滿臉無辜的模樣，真是讓人欺負不下去，男人只好戳弄它柔順的毛髮來開心一下。
「呀！勝元哥，我的頭髮都被你弄亂拉，你是想要我被挑剔的李領班罵阿。」
「哼哼，才不會咧，李領班今天可是忙著對著老闆們獻殷勤，不斷地對著鏡子練習專業微笑，誰叫咱們的公子哥，等會要帶著金家大小姐，來開包廂室談情說愛，哪有美國時間來罵我們啊…」
「…殷家的…公子哥？」
「呦，你在這裡上班快一年了，還不曉得你的大老闆是誰啊，嘛，也難怪拉，畢竟老闆們都在海外生活啊，是最近才…呀！呀！宰鎮！你要去哪裡，你還沒有下班啊。」
還沒聽到答案的李宰鎮不管自己有沒有完成工作，他只想趕快的遠離此地，跑回去房間那處他看不見陽光的地方。
絕對不要讓殷志源看到自己悲傷的面貌…
絕對…
叮的一聲。頂樓豪華電梯門打開了。原本站在裡頭的一男一女剛要悠閒地走出電梯時，看到大門前的李宰鎮站在原地毫無動靜，也是難免出現表情錯愕，尤其是那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更是驚訝。
站在他們面前僵直的男人，像是被西洋女蛇妖伏法的石雕人，完全地靜止不動，直到後面的婦人發聲指責，李宰鎮才恍然回神…
「我說，這位送酒的服務生，你是要站在我們面前多久才肯讓路，是沒看到客人在你面前嗎？領班！李領班！快把這位沒家教的服務生給我換掉！真的是破壞我們高貴酒吧的格調。」殷夫人用手指頭推了一下李宰鎮的肩膀要他閃邊，後頭臉色沉重的殷志源也是不發一語，獨自牽著那名優雅的女士進入酒吧區入席，完全是當作李宰鎮本人不在場似的，沒有對他發表任何意見。
瞬間心酸上頭的李宰鎮看著殷志源無情的背影，囤積多年的淚水居然在此時不爭氣的滑落，還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為殷志源的行為落淚，結果本人還不是跟之前一樣，被人丟在後頭無視。
罷了。他不過是個沒人要的跟屁蟲。
暗自哭泣也換不回殷志源對他的注視，李宰鎮隨後快速的搭上電梯，忙碌的李領班還沒來叫他收捨包袱走人，李宰鎮就自己消失在這塊傷心地了。
往前踏步前進的殷志源強忍著自己內心的不甘與不捨，坐下來沙發區也是無心聽著母親對身旁女孩的誇獎與讚美，明明是同一個世界，兩人卻是走著不同的命運。
殷志源此刻的心臟很痛很痛很痛，但是他不能讓母親知道李宰鎮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不然那會使得李宰鎮的身影被社會歷練的母親無情地隱埋，從此完全消失於他的世界當中…
他必須要忍耐，他必須要假裝自己不在乎，他必須冷靜的應對…
他必須…
他必須要追出去才是。
是啊，他現在還坐在這裡幹什麼？李宰鎮本人已經出現在他的眼前，他為什麼還要繼續裝作是有權勢的有錢人來討其他人歡心。
他是為了誰而作？
第一次他選擇了離開，第二次他被拒絕於門外，然而這一次，他再也不想要被財富與地位的枷鎖給束縛，進而失去了他今生的最愛。
總算想通的殷志源沒有理由的猛然起身，粗魯的動作震翻了裝著紅酒的高腳杯，不顧面前兩位女性的驚叫，身處在花花世界多年的殷夫人意識到現場狀況不對，慌亂著急地呼叫現場警衛，想要維持原本該有的秩序。
四方而來，體態精壯的男人把殷志源當做犯人層層包圍。
翻桌一聲巨響，各方人馬瞬間打成一團。
接受勇士挑戰的殷志源也是完全沒在客氣，就在各個男人扭打成群的混亂中，殷志源還不客氣地迎面揍了前方要阻止他跑出門口的李領班。
所有殷夫人的人馬都被殷志源給徒手打倒在地。
男人洋洋灑灑地擦著嘴角的鮮紅，毫不留戀地要走去電梯時，他的母親慌張地跑出來對他落下狠話。
「殷志源！你要是敢離開這裡，那就永遠都別想繼承我的財產！！」
叮的一聲，塵埃落定，殷志源勇敢的踏進電梯內，萬般瀟灑的轉過身，仍不猶豫的按下自己抉擇的電梯按扭，男人面對著自己母親，露出了無所謂的微笑，也說出這輩子沒說出口的告白。
「那麼就全部留給你自己吧。」
電梯門即刻雙門關上，沒有半點停頓，被拒絕在外頭的女人受不了的瘋狂喊叫，整個大廳都是那個女人崩潰的聲音。
是的。殷志源終於放棄了全世界，選擇了他最想走的那條路走。
宰鎮啊，雖然世界雜處的聲音並不看好我們，但是我再也不想要放開你了。
原本走在街道上哭哭啼啼的李宰鎮跟本不知道殷志源從後方追上來了。還不停的罵著殷志源你這個大笨蛋，大混蛋，臭雞蛋。每一次都騙他，每一次都說謊話。
逼的跑在李宰鎮身後的殷志源終於忍不住替自己說句話。
「我對你可沒有說謊喔。我說過我會來看你，我會回來找你的。」
聞言，李宰鎮不可置信的轉頭看著紳士打扮的殷志源，明明是跑步跑到氣喘如牛，虛汗累累還要故意在他面前耍帥，可是李宰鎮這一時間心軟也無法對他生氣起來，男人只好安靜的回過頭不再說他的壞話，而殷志源本人也是默默的跟著他走。
他走一步，他也跟著走一步。
走過小巷子，來到大馬路旁，等著紅綠燈轉換的時候，讓兩人的距離更貼緊，僅差一步之遙。
心累的李宰鎮沒耐心的收起淚光，回頭大喊。「你幹嘛要一直跟著我！我們早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殷！大！老！闆！」
「哈，什麼沒有關係，我現在可是你的跟屁蟲耶，而且我現在已經是兩手空空，連家都沒有，你還不肯收留我嗎？」
「你說什麼？」還沒意識到殷志源算是告白的字眼，紅著眼眶的李宰鎮疑惑的看著他。
殷志源無奈的笑著說。
「我啊。殷志源，身上可是連一毛錢都沒有，徒有西裝一套，目前職業是跟屁蟲，這輩子的願望，只想要跟在你屁股後頭走。」
「誰，誰要你跟阿！去去去。」李宰鎮揮著雙手紅著臉蛋轉過頭，這場景宛如作夢一樣，他摸著自己發紅的臉頰不敢置信。下一秒，又忍不住回頭盯著殷志源的表情瞧個仔細。
「等等…剛剛那個算是告白嗎？」
殷志源沒有立刻回答，他深情地看著傻楞的李宰鎮，對他露出寵溺的微笑。
「是阿。李宰鎮，我愛你喔。」
「可惡，你又在騙我了，我才不會…！！」殷志源無預警的踏出一步，整個人貼在李宰鎮的面前，抓起李宰鎮的手掌，讓他撫摸自己鼓譟的心臟，這次則是認真又嚴肅的說著。「我從來沒有騙過你，你要相信我。」
「我…我！」當李宰鎮想要繼續反駁時，街燈轉變成直線通行，殷志源在路過行人的面前毫無保留的吻了他，兩人瞬間在斑馬路線上定格成型，彷彿他們從小到大沒有分開過彼此，唇齒的相貼是如此的甜蜜動人，連經過的情侶們都忍不住拍手叫好給予祝福。
彩色燈光的變換掃走了鬱悶已久的烏雲，讓李宰鎮別在褲頭上的樂高吊飾，開始不停閃閃發亮。殷志源注意到李宰鎮的樂高吊飾，也明白眼前的人的心並沒有離他而去。
殷志源臉上幸福絢爛的陽光笑容，霎時把李宰鎮內心的陰霾給趕跑了。
如同他們剛認識時的青澀，李宰鎮也對殷志源露出了糖果般最甜美的酒窩。
「哼，跟屁蟲可是我的稱號，還輪不到你。」
「是嗎？我記得我有幫你取了新的綽號阿…」
「什麼？什麼？哪有？」
「就是…」殷志源嘴巴靠在李宰鎮的耳旁，對他說出黏膩的愛語。
得到殷志源愛意的李宰鎮害羞的雙手掩著臉蛋，還不時揮舞幾拳抗議。
打鬧混亂中抓住李宰鎮手心的殷志源，再也沒有放開他的手。
接下來兩人甜蜜蜜，手牽手的渡過那條清晰的斑馬線，直到抵達終點。
從今以後，他們兩人不再走向灰暗的彼端，李宰鎮眼前那塊人生最後的拼圖，就是面前殷志源的背膀將他緊緊抱個滿懷，他再也不是人們口中的『跟屁蟲』，而是殷志源心中『最愛的那個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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